注：本文来自微信公号“余晟以为”，原文题目为《再谈百度》。截止到今晚（5月2日）十点半，百度股价在美国股市上跌了8个点。

根据这几天看到的观点，我觉得有必要再谈谈百度。

“滑膜肉瘤是无法医治的，没有虚假医疗信息，魏则西就不会死吗？”

这个问题提得莫名其妙，因为谁也没有说“魏则西不会死”，谁也没有把魏则西的去世和百度直接挂钩。大家反感的是，滑膜肉瘤明明没有特别有效的解法，却被不负责任的医院和医生误导，徒劳花去二十多万血汗钱，病灶反而扩散了。对此百度只出具了一份冷冰冰的公关文撇清责任。魏则西只是一个被误导的案例而已，人人都知道，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当然，这些人还可以说，百度对魏则西其实是有恩的。不吃一堑，怎么能长一智。不被网上的信息坑过，怎能知道要细心甄别，最终买到有效的靶向药物，延续自己的生命呢？

“做恶的是莆田系医院，百度只是做生意而已。”

这个论调也比较奇妙。根据公开的数据，莆田系医院的大部分收入都投在百度的竞价排名，百度的收入中莆田系医院贡献了大部分。无论是从莆田系的商业模式和发展速度，还是从百度竞价排名的招商资料都可以发现：如果不投百度竞价排名，莆田系医院就接触不到那么多患者做不了那么高的营业额；如果拒绝莆田系医院的竞价排名，百度的收入就会受到大幅影响。这两者哪是什么普通的生意关系，分明就是休戚与共的好伙伴嘛。

很难想象，对任何公司来说，如果大部分收入都来自某个组织，公司会不清楚也不关心好伙伴到底干了什么，外界对自己的好伙伴是如何评价的。况且百度本来就是做搜索的，互联网上关于莆田系医院的差评有多少，好评有多少，对比如何，应该不难了解吧？

“要骂应该一起骂，不能只骂百度。”

有个寓言说的是，有人交通违规被抓了，他对交警抱怨说：我明明看到还有几个人也违规了，为什么只抓我？交警笑着说：大海里的鱼儿千万条，被网打上来的只有那么几条啊。

没错，莆田系医院该骂。但是莆田系医院似乎不会厚着脸皮撇清责任，也不擅长大规模公关和删稿。它们的声誉糟糕显而易见，真正了解莆田系医院的人都清楚。百度之所以被大家责骂，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公众对它的期许，觉得它应该是有新兴气象的公司，应当给我们带来一些好的变化、一些正能量。李彦宏自己也在公开场合讲过要接续和复兴晋商文化。晋商文化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与恶名昭著的生意伙伴沆瀣一气发财，出了问题再忙不迭地撇清责任，我相信这个问题不需要大篇幅论证。

相反，如果百度公开说明自己的定位是与莆田系医院合伙做生意，大方承认自己承担不起社会责任，如果李彦宏不和其它IT精英一起登台，而是经常和莆田系医院的大佬们一起活动，大家绝不会那么恨百度。

“验证虚假广告很难，百度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这个论调看起来有道理，但对这个问题不能定性分析，而应当定量分析。

如今大家都知道，在大陆从事互联网信息服务，都必须申请ICP认证。做过ICP认证的人都知道，手续繁琐，要提供的信息非常多。我做了个简单调查，检查了十来家正规医院的网站，其ICP备案信息都非常完整，“主办单位性质”和“主办单位名称”相当正规。而一眼就能识别出来的莆田系医院，尽管有ICP备案信息，但主办者都是个人或者与医院名称毫不相关的机构。

这样稍微动下脑筋就能想到的办法可以验证大量虚假广告，尤其是人命关天的医疗健康的虚假广告，我不相信用系统做起来有多么难，我甚至相信技术完全有更全面更高效的办法验证无良医院网站。尤其百度还多次宣传自己的大数据技术，识别能力应当远超普通人。难道普通网友能查出来那么多无良医药网站背后是同一家诡异的机构，大数据武装起来的高科技公司却要抓瞎？

我很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可惜我看到的是偷天换日、移花接木的逻辑：医院有资质证明，网上有个认证信息对不上的网站号称是这家医院的官网，那么竞价排名就可以把用户导向这个网站。

噢对了，根据最新的消息，如果你伪装成外国友人，从外国的IP地址访问百度，会发现结果是相当“正常”的，广告数量少而且质量靠谱得多，也很容易识别。

“中国的现实就是这样，要自己学会甄别。”

看到这种论调我时常想到王小波的文章。上山下乡的时候，他终于练出早上中午吃几片白薯干，就能把堆肥的小推车推得又快又稳的本事，却忽然想到：我们为什么要世世代代练习把小推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推得又平又稳的本事呢？为什么不把路修好，让后人不必再辛苦练习这种本事呢？

王小波的观点让我印象深刻，也见识了一种全新的解决问题的思维方法。为了让这个世界好起来，为了让后人不再重复掉到坑里，我们需要尽自己的努力来填坑，把路修平。每填一个坑，就是为后人减除了一分隐患。所以眼下，让我们先把这个坑给填了吧。

作者：余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