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唐岩的传说,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业界
如果在梅西和马拉多纳中选择,唐岩偏爱后者。因为“可以感受到那种原始的对运动的爱”。如果在乔布斯和肖恩·帕克(facebook的首任总裁)中选择,他也偏爱后者。“他一边泡妞,一边顺手把世界改变了。”
大象公会创始人、好友黄章晋说,如果拿曾国藩和曾国荃做比,唐岩肯定更倾向于后一个。——和曾国藩这种“完人”不同,弟弟曾国荃毫无顾忌、挥金如土,粗率且战斗力强。而如果拿衬衣和T恤打比,唐岩也更适合后者——好像任何有框架的东西对他都是一种束缚。
当唐岩身着衬衣,坐在他阔大办公室的一角受访时,总有些不自在。门外是有些惴惴不安的负责接待媒体的公关部的员工。她们生怕这个过于性情的CEO口无遮拦——谈飞了。
更远处,陌陌公司门口,蓝色的Logo旁边,竖有一块一人高,与后台用户数据相通的LED大屏幕,屏幕上实时显示着陌陌的注册用户数。今年2月份,陌陌已经步入了亿级用户俱乐部。三年前,注册资金仅为111.11万的一个小公司,在坊间传言中,现在估值已超20亿美元。
有报道为唐岩冠名“匪首”、“痞子”,并生动叙述他过去打群架的故事,甚至有人在他根据地理位置组织群架的故事里,得出了日后他应用LBS开发陌陌的雏形。他也只是笑笑,然后在陌陌留言板上“嗔怪”:怎么刚刚高大上,又成痞子啦?
在黄章晋的叙述中,当唐岩还是湖南娄底一个在小公司做事的礼品推销员时,凑巧和一些媒体高管同桌吃饭,他就在气场上完胜高管们。在黄看来,当时他就“青春逼人”、“闪闪发光”。
唐岩辩解称:“那时候小,不懂礼貌。地位又低,潜意识里难免想气势上压倒对方。”回答得冷静、得体又合理,像那些称职的企业家。
可当场景换到周末,他T恤、牛仔裤、运动鞋加身,开着他的奥迪TT在城市穿梭时,35岁的他就像黄章晋形容的“一个青春期没有结束的少年”。
他的目的地是芳草地顶楼一家带私人室内游泳池的酒店。——他喜欢那些带来空间延展的东西,譬如车,譬如体验配置、服务各异的酒店。2007年,距离他脱离地下室生活不过三四年,他就买了辆福克斯。
后来,随着财富的递进,他的车也在升级。至于酒店,他也喜欢各处住住看——好奇心一定要满足。而当有不耐烦的电话进来,他更是骂骂咧咧顶回去。——全然没了企业家的样子。
有一次,唐岩和锤子科技创始人罗永浩搭乘同班飞机去成都。在发现老罗订的是经济舱后,他偷偷给换成了头等舱。然后,老罗就忐忑不安着,和他展开了一场关于“亲民”的辩论。结果是,之后,老罗再也没坐过经济舱。
唐岩在网易时的前上司,猿题库创始人李勇这样评价他:他热爱社会生活,热爱“升级”,物质、地位、财富从不掩饰。有些人可能对此产生不适,但也正是这一点令他始终生机勃勃。
而唐岩的人脉资源,他的思维方式和知识结构,也是在网易工作的那段时间,奠定下来的。
宴席也是会散的
十二年前的冬天,受远方“网友”黄章晋的举荐,湖南娄底23岁的青年唐岩到北京,成为网易的一个评论编辑。这之前,他在四川一所理工大学学建筑。毕业后,在一个建筑工地做工程监理三年,又在亲戚家的礼品公司做了一阵推销员。
当时唐岩对北京的直接想象来自由王朔的小说改编的电影《顽主》,来自“三T公司”。所以一到北京,他就盼着吃一顿“老莫”。但当时,他全部家当是:一卷铺盖、两千块钱,外加一个姑娘。“我们当时还为买不买10块钱的栗子争吵,”所以唐岩吃“老莫”这个心愿,拖了好几年才完成。
唐岩与黄章晋之间的友谊要追溯到唐岩读大学时。当时在外省一家银行工作的黄章晋,因为喜欢湖南娄底的一个姑娘,所以进入了娄底一个叫“神童湾”的聊天室。
这是一个总人数不过百人,也就二三十个人在写东西的聊天室。里边充斥着各种文青,包括作协的工作人员。黄章晋在里面注意到一个挂着怪咖博士头像的id,签名是“谁不出来我就打死谁”——极具侵略性。
在一堆酸文中间,这个人的小说显得嚣张、跋扈,而且擅长刨坑——内容常是一个品行不端的厂矿子弟和一个姑娘,在隐隐开始发展出好感时,就戛然而止。有些类似残酷青春的那种笔调。偶尔,唐岩也发些评论,譬如从余杰的文章里挑硬伤和逻辑错误。
黄章晋觉得,在一个四处是恨不得挂上白围巾才够抒情的文艺范儿中间,这个人清晰、质朴、粗率、力量感好。于是就留下了联系方式。
2002年,原中青在线的李方,受命筹备网易北京站,他让黄章晋推荐人选。黄章晋于是想起了唐岩,他这样介绍唐:特别有锐气,灵敏,好学。
很快,黄章晋也发现了唐岩的另一个特点,就是精力异常旺盛。在唐岩之前,黄章晋几乎没遇到过熬夜可以胜过自己的人。因为非科班出身,唐岩没有常规的写作套路的限制,没有八股气。他对读者的痛点拿捏也非常准确——有网易的同事至今仍感叹他起标题的能力——简单的增删有时会带来流量的变化。
当唐岩还是网易新闻中心评论频道的编辑时,其上司李勇就和之前的总编辑李学凌以及搭档方三文一样,注意到了他。在李勇看来:唐岩抓关键的能力很强,在边界模糊、快速变化的互联网行业,这点尤其宝贵。他很少迷失在纷繁头绪中,总是知道要做什么。而且有气度,敢于不做无用功。——这使得他更能集中在重要的事情上。
李勇说,唐岩做事情牢牢抓主干的工作方式,在分不那么清楚的人看来,会觉得有失偏颇,不够周全,所以任用时,也会有非议。但他清楚的是,在艰苦复杂的战役里,唐岩是能让他睡得着觉的那一个。
在网易工作的八年,唐岩赶上了大浪淘沙般互联网媒体的快速发展时期,并借助网络建立起了自己的思维和知识体系。
2010年3月,网易副总编方三文离职创业。这给在网易呆了八年,一度认为可以做到退休的唐岩带来了冲击:原来宴席是要散的。
第二年3月,唐岩提出离职。结果在去西班牙出差时,他却获知自己被升为总编辑。唐岩理解的总编生活就是:中午上班,秘书把房间打开,茶泡上,开启空调,然后就是盖章,开会——有什么意思?
“我只对具体做事情有兴趣,至于后边的管理,毫无兴致。”所以又停留五个月后,唐岩最终选择了离开。
CEO的牌风
关于陌陌的诞生,人们可能倾向于相信那样一个版本:要和一段爱情故事有关。
在传说中,四年前的年末,尚在网易工作的唐岩和同事闲坐在广州的某个酒店里聊天。然后,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姑娘。于是他产生了一个念头:身边这么好看的姑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定位她?
不过真实的版本是这样的,陌陌的首席运营官,原牛博网作者王力在初识的唐岩的时候,发现他在使用一个叫做Jack’d的应用和其他男人聊天,这是美国的一款用于男同性恋交友的应用。
王力因此对唐岩的性取向满腹狐疑——后来他才知道,唐岩在交错使用着各个同事的照片做头像,去和别的男人搭讪——他是在“钻研业务”。
所以姑娘仅仅是个传说,他早就有意愿涉足社交应用。王力还不忘帮唐岩澄清:“我们唐总是一个爱家、爱书、爱孩子、爱动物、更爱姑娘的直男。”
当时应用了LBS技术的“签到”、“街旁”在唐岩看来,过于寡淡了一点,仅仅出示一个“飘过”的信息,是没有意义的。如果人们要分享自己的地理位置,一定暗含着某种冲动,某种需要。
在他看来,过去同城聊天室的火爆证明了中国人交友的“刚性需求”,因为中国人比较内向,不会主动对陌生人打招呼,所以需要一个工具,即LBS(基于位置的服务)使得虚拟交友和现实世界有了对接。这也是陌陌诞生的背后逻辑。
决定创业时,他觉得有必要和太太商量下。于是问她,如果自己创业失败呢?太太说那就再去上班。他继续问,如果不想上班,怎么办?太太说,那就继续创业。他补问,如果再失败可不可以卖房子?太太说可以,再试试。再追问,太太说—那就离婚。
“我算了下,自己可以有三次机会。”唐岩说,然后他又盘算了下各种家当,一百多万,“差不多了。”2011年8月,陌陌正式上线。
王力是第六个加入陌陌的员工。有一天,他正玩游戏,唐岩找来,问他:还想创业吗?(王力曾和罗永浩一起做过老罗英语培训学校。)他疑惑地问:你不还在网易吗。唐岩说:别问了,来吧。
然后王力就去了当时在霄云中心的办公室,他发现:就仨瓜俩枣在那,很山寨。桌上还摆着《iOS30天速成》——和唐岩一起创业的网易前同事,产品经理雷晓亮与技术人员李志威,之前都没有开发过手机软件,正恶补自学。而第一名技术工程师,是他们在QQ群里贴小广告招来的。
和唐岩去楼下上岛咖啡的路上,王力碰到了这俩人。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灰头土脸的,非常屌丝”。
让王力最终决定加入的,一则是,社交、互联网的确是自己的兴趣;二则是,在旷日持久的牌局上,他累积了对于唐岩的信任。
都在网易工作时,他们经常呼朋引伴地聚拢一起打德州扑克。在王力看来,唐岩的牌风非常适合做一个CEO:“他性格强势,这比较适合一个创业团队的领导人角色。”
很多时候,聚众讨论往往让思维分散,这需要决策者“合法独裁”,往前推进。其次,唐岩内心强大——打牌时,他通常话多、嘴碎,在扰乱军心的同时,自己却能保持冷静。很多人打牌会有赌徒心态,有冒险精神和创业契合,但是因为是带领一群人,他需要克制。他发现唐岩打牌的时候,往往心里有底。
员工CrayLin曾在陌陌一周年回忆时提及,关于管理,唐岩的态度是决策必须平等广泛,执行必须严格高效。如果存在争议,仍需迅速决议,然后执行,试错。当唐岩做出不妥决策,周边也可以群起抵抗——他可以频繁被说服,没有台阶和面子这些虚无的东西。
技术总监李志威认为唐岩是直觉型决策者,他不依赖数据。黄章晋说他应该是那种本能驱动型CEO,不同于正规军的拿腔弄调,他有些山大王气息,凭靠那种原始的“我枪打得比你准,跑得比你快,喝得比你多”来赢得敬重。
“所谓直觉是智慧的最高形式——当然这种直觉是建立在大量经验甚至数据判断之上的那么灵光一闪。”王力认为:“就像所有女朋友可以敏感觉猜出男朋友和别的女人一起吃饭了一样,尽管并无准确证据。”
道德上的自由
很多人怀念陌陌2011年在京润水上花园别墅的日子。那是一个两层带地下室的别墅,外边有个小院子,有阳台,树郁郁葱葱,一帮年轻人下班就在一起吃吃喝喝,很有硅谷创业的样子。他们甚至通过陌陌招到一个中央美院毕业学画画的女孩做厨娘,这个女孩后来成了表情组的负责人。
陌陌注册超过一百万的时候,正赶上2012年春节,半夜两三点,一堆人都没睡,等着截图。但由于显示的软件需要退出,重新打开,数据才会更新,所以尽管从九十九万九千八十多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守着,但还是因为注册量激增一退一出,十几个就过去了。所以大家根本没有截到100万的图。
但心里是亢奋的——那种亢奋是之后一千万,甚至一亿所不能比拟的。一千万的时候,陌陌搬到了国贸万通中心,大概是晚上九点,很多人走了,王力特意留下来等看,然后,他想了想,就回家了。今年二月,一亿的时候,大家的反应更是平淡,“哦,一亿了”。
而在大洋彼岸,旧金山的大街上,当唐岩随机刷新手机,发现用户数从8位跃到9位时,他喊住太太,说“等等”,然后抱起她,转了几圈,说“用户数过亿了。”
财富让唐岩更自由,他享受它,但名声却让他有所顾忌。在他看来,创业可以增加财富,财富可以加大自由,但名声则不然,太多的副产品反而限制了自由。他经常要无限同情地看着,出来抛头露面的罗永浩,在心里大喊:从第一天开始,你丫就把自己出卖了!他无法想象如果拉上老罗去夜店,老罗能否表现自然。
唐岩没有道德洁癖,当陌陌在2012年4月,因为一个叫Mike隋的中美混血艺人在新浪微博发表自编自导的视频,从而成为大众舆论中的约炮神器之后,他认为这是对“点对点”陌生人关系的狭隘理解,而他本人始终在道德之上,更看重自由的力量。
当陌陌陆续推出的群组、兴趣功能在被一些人认为是对“约炮神器”这一定义的洗白之举时,王力调侃:我们没有考虑过洗白这件事,本来就不黑,何谈洗白。他认为陌陌一直以来所做的防骚扰、防色情机制都是同类产品中最严格的。所做的细化功能都是出于提高点对点的效率,增加匹配度。
生于1979年的唐岩是在bbs、聊天室里成长起来的一代。从一个过去的“愤青”到今天三观正确,他认为网络社交功不可没。那时,他甚至漫游到台湾淡水大学,麻省理工大学的bbs上寻求知识和朋友,张望花花世界。并最终是一个来自网络的遥远联系直接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而生于1983年的王力,大学后整个社交生活都是互联网带来的。他记得作为一个有社交障碍的宅男,年轻时候特别苦闷,成宿成宿地不知道做什么,就只好在qq上刷人,有时候聊一晚上才能找到一个和你出来吃饭的人,效率特别低下。
在他看来,周边很多人都是受着传统的家庭、学校教育出来,活力和生命力没有展现先来。而一个社交应用有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原有轨迹。他说,人的问题只有通过人才能解决。看个书、电影固然可以丰富精神生活,但终归抵不上人与人的那种互动。
在陌陌推出的新TVC广告里,他们用一种反语发出了自己的倡导:别和陌生人说话,别做新鲜事,继续过平常的生活。胆小一点,别好奇,就玩你会的,离冒险远远的,有些事想想就好,没必要改变。待在熟悉的地方,最好待在家里,听一样的音乐,见一样的人。重复同样的话题。心思别太活,梦想要实际,不要什么都尝试。就这样活着吧!”
作者:于丽丽《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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