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Blogger、Twitter到Medium,威廉姆斯能否再造奇迹?业界
twitter联合创始人埃文·威廉姆斯
钛媒体注:这是一组以埃文·威廉姆斯和他的Blogger、Twitter、Medium为对象的文章,重点讨论Medium是否可能掀起第三次新媒体浪潮。已经完成了其中的三篇,其中第三篇以纽约时报著名记者戴卫·卡尔的一篇报道为主,介绍了以这位美国最权威的新媒体观察者为代表的对Medium的主流观点。戴卫·卡尔日前突然在办公室里病逝,因此,我在简书博客里马上发了这一篇,作为纪念。
埃文·威廉姆斯是新媒体领域的一位关键先生,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圈内人追踪、关注。他做的某一件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就会有人紧跟着去做。因为,这样做,已经对过两次了。第三次,也会对吗?以下是钛媒体作者杰罗姆的独家长文解析,周末长文推荐: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创办博客平台Blogger.com,第二件事是创办微博客平台推特(Twitter)。这两件事,掀起了两场新媒体革命,博客和推特今天仍然是新媒体要角,是所谓“自媒体”热浪中的亨哈二将。这个人,可能会掀起第三次新媒体浪潮吗?没准,会。Medium 没准就是。Medium 与Blogger和 Twitter一样也是一个内容发布平台,定位介于博客与推特之间,比博客精致,比推特丰满(可发布超过140字符的长篇内容)。
我没有办法用更为简单的方式来解释Medium,因为威廉姆斯本人,也没有能够用简单的方法解释清楚。硅谷的人,好象也没有看明白。全球的媒体人一直在围观,但是,也好象看不太明白。纽约时报在2014年泄露的秘密创新报告中,列举了十二个新媒体“颠覆者”,破坏者、挑战者的另一个说法,把Medium排在其中的倒数第二个。但纽约时报也没有说清楚Medium的危胁究竟在哪儿。纽约时报也象我们一样,认为威廉姆斯的作品,一定会很危险,很劲暴,很革命。
事实上,威廉姆斯的作品并不都是成功的。
在做博客发布平台和推特之前、之际,他还做过几件彻底失败的事情。他创办了一家类似电商的网站,一败涂地,把老爹的积蓄亏掉了不少。后来,他当然连本带利地把钱全部还给了老爹,但那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他不大爱提那事。如果他那次电商创业是成功的,后来,大概也就不会有后来了。因此,Blogger(Blogspot),成了他众所周知的事业起点。
威廉姆斯做的第三件事,胜算并不确定,而且还不是一件,而是很多件。Medium 只是其中的一件。不过,慢慢地,其它几件事情,不是做到半道,就被他高价转手卖给了脸书,比如Branch,变现成1000多万美金,要么,就是看起来起色并不很大。他有一家孵化器公司Obvious,里面养着许多小鸡,他自己好象也并不明白,哪一只,会长大,会飞,会成为大飞机。最近,他又发起成立了Obvious Ventures,打算投更多的初创企业。两家公司名Obvious直译的话,都可以叫“明白”或者“明显”,而Medium好象是他坚持在做,并且小有起色的。但他是不是将由此掀起第三次新媒体浪潮,并不明白,也不明显。这是我现在的结论,不一定对,也许我会改变看法,呵呵。
不解之缘
我是追随威廉姆斯十几年的粉丝。很可能,我是最早在他的博客平台上写博客的那批中国人之一,肯定是最早在那里用中文写博客的人之一。为什么要去威廉姆斯的平台上写博客?那时候博客没有中文名,叫WEBLOG。我查了一下,在我写的文章中,第一次出现WEBLOG这个词,是在1998年。我在一篇文章中说,徐远明,那时候老有名的一个IT人,做的一个邮件列表,就是WEBLOG。我之所以去那儿写博客,原因很简单,因为简单。那时候,我是一家大报的信息技术处处长。我有一个花名水星的小伙堪称网页设计大师,给我做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网站,新媒体观察,开始是我写完,他们帮我更新,后来,他们嫌烦,想方设法教会了我自己更新。但是,那还是有点麻烦,你可以想象,十七年前,一个HTML架构的个人网站,会有多烦。威廉姆斯的产品,正好可以帮助我解除这些麻烦,门槛很底。
当几年后“博客教父”方兴东碰到麻烦的时候,我告诉他有这么一个不太麻烦的博客网站,可以独立发声,谁也挡不了道,没人能捂住他的嘴,并且给他看我在blogspot上的博客。Blogger是出版工具平台,用Blogger发布的博客都会自动存放在另一个域名 blogspot名下。谷歌收购之后直到现在,仍然是这么处理的。那一年,方兴东批评微软,结果微软动用强大的公关机器,把方消音了。
但是,方兴东嫌我的博客丑陋、简单,没错,当时威廉姆斯根本没想到,这个英文版的博客平台,会有中国人用中文来写博客,因此,中文显示问题不少,但是基本管用。据说,方兴东想了一晚上,从丑中想到了美,第二天就十分兴奋地开始了他在中国的博客革命,并因此而被人称为中国的“博客教父”。他并没有拿博客去继续批评微软的霸道,去公器私用了断个人恩怨,而是拿博客去做了一件更有意义的事情,发动了一场所谓的“博客革命”。
这可能是方兴东做过的可以让他在新媒体发展史上真正具有历史定位的一件事,也可能是他曾经做过的和他现在正在做的有关新媒体的事情中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未来,不好说,这个人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什么成功都不意外。
人们给他戴上的“博客教父”这顶帽子,他是当之无愧的。如果没有方兴东,博客也会在中国流行,但肯定会更晚些时候,会以另外一个比较不那么激进的方式出现,可以肯定的是,博客肯定不会在中国被叫作博客。方兴东是十分敏锐而有眼光的。我是中国最早接触博客并且写博客、研究博客的那批人之一,但是我就愣没看出来,博客就是Web 2.0 的开山之作,会在新媒体发展史上占有那么重要的分水岭位置,作为一种商业模式,还能让那么多的资本家解囊相助,并且,直到今天,我们还要来继续喋喋不休地讨论博客。因为,博客没有过时,连奥巴马都跑去Medium写博客去了。博客不是最时髦的,但他始终没有落伍。许多前卫的网络平台,都爱把自己叫作博客平台,比如赫芬顿邮报、Buzzfeed、VOX、Gawker。为什么?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2003年,当方兴东在中国出版《博客:e时代盗火者》这本书的时候,埃文·威廉姆斯刚刚把博客平台连同他的实验室(Pyra Labs)卖给谷歌。方兴东软硬兼施,让我先后给他写了《博客论》(2002年8月),并为他的《博客》一书写了个序言:《博客:个人出版2.0》。
言归正传。非常有趣的是,当方兴东在接获我的报料准备去做博客的时候,把博客的创意,早早地拿去跟陈彤说了,希望得到这位江湖大佬的帮助,方说陈彤认真地听了他的陈词,非常支持,还给了他一台服务器。这些故事,林军的互联网史话好象都有记载。很多人帮助了方兴东。不过,方兴东书生意气做得顺手自信爆棚,他把帮助了他的陈彤单挑出来,很快喊出了要超越并击败新浪的口号,因为新浪当时最大,目标当然得远大,呵呵。最后,被灭的是方兴东,不是陈彤,而灭方兴东的正好是陈彤。方兴东和陈彤,都是我的朋友,都是我打心底里钦佩的新媒体英雄。他们谁灭了谁,都不奇怪,我都不会在乎。事实上,他们并没有因为谁想灭谁,或者谁真的灭了谁而反目,他们还是朋友,惺惺相惜。在我看来,他们事实上是互相成全。正是方兴东要灭新浪的豪情,让陈彤认真地审视了博客,并看到了博客的杀气与真实定位,从而决定雷霆出击。这些都是具有野兽一样直觉的人。只要一个契机,他们就会明白究竟该做不做,以及怎么做。
如果陈彤不做博客,而是优雅大度地继续支持方兴东的博客,等着方来灭他,有可能,真的会被方灭掉。怎么说呢?新浪新闻门户不是已经被“灭”了吗?人们不是都说,门户已经成为新传统媒体了吗?当然,最终是陈彤用首屈一指的新浪博客和独步天下的新浪微博,灭了过去的自己。新媒体很残酷,虽然互联网够大,容得下很多人,但是,不是你灭了人家,就是你被人家灭了,要么,是你自己灭了自己。兄弟为了大位,有时也必须兵戎相见,虽然他们还是兄弟。一部中国历史,反复讲的,就是这样的故事。
我们另外一位共同的朋友林军,在写《博客网:十亿美金网站的倒掉》时,详细记叙了这段插曲。不过,我不大同意老朋友林军关于博客网倒掉的终极原因的分析。林军的分析都是对的,但原因的顺序不对。第一大原因,是陈彤。博客网,以及其他所有独立博客网站(比如魏武挥做的Blogbus)的失落,原因不在于他们是书生革命,或者他们不懂管理,所有的新创企业和企业领袖都有这些毛病,只要他们的企业不遭遇系统性风险,健康成长,这些问题都会化解,企业家们都会成熟起来。而遭遇系统性风险之后,哪怕没有这些问题,最终全军覆没的可能性也依然存在。新浪挑头,一系列强大的门户网站集体出手博客,把弱小的独立博客平台的空间完全封杀了。
(在美国,埃文·威廉姆斯就看清楚了这一点,他机智地把自己和博客一起都卖给了谷歌,接受“包养”,伺机而动。几天前,我专门查了一下,全球访问量最大的网站中居然还有Blogger和blogspot这两个网站的位置,也就是埃文·威廉姆斯做的那个博客平台。)
是强人陈彤和几大门户先后投入地做博客,把方兴东和一众独立博客干掉了。当然,首先是方兴东把自己干掉了,他豪情万丈之时大言不惭地说要干掉新浪。在这一点上,我非常同意林军的评估。
博客网和中国的一众独立博客网站,全部被干掉了。但是,博客长大了。
在2006年中国新闻周刊的一个博客新闻专题中,陈彤说:“我们无论在技术力量、媒体影响力、资金雄厚度上,都比目前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对手强劲得多。”陈彤说,“方兴东把博客的概念带到了中国,新浪则使每个普通人认识到了什么是博客。”我在那个专题中接受采访时提出了互联网“核岛”论。“我曾一直期待出现比个人更强劲的力量推动博客在中国的发展,‘中国博客还处在初级阶段,需要一些标志性事件来启蒙。就像核裂变的实验一样,必须在一个具有高温和强大的压力的环境里才能进行。’新浪无疑是进行这种实验的最好平台。”
就这样,好多中国的新媒体人和埃文·威廉姆斯结下了不解之缘。当然,这还没完。
埃文·威廉姆斯的思想与实践帮了方兴东一次,帮了陈彤两次。不过,两次面对埃文·威廉姆斯的作品,我都不解风情。都看不明白。所以,打埃文·威廉姆斯因为内斗离开推特,我就开始认真地追踪这个牛人,看看他会再做点什么。一个习惯性成功的人,很可能继续成功。一个在思维、理念上领先的人,很可能在同一个范畴里,继续领先。顺便说一下,这个人对于管理并不特别在行,处理人际关系并没有特别心得。他本人曾把创业伙伴一而再再而三地扫地出门,最终自己和自己的几个心腹也被完全扫地出门。但这丝毫无损于威廉姆斯思想的前卫与成熟。
不要被我误导了,以为威廉姆斯做的产品,一定牛叉,Medium决不是埃文的成熟的作品。他还在思考,还没有想明白。在乌镇互联网峰会开幕的同一天,威廉姆斯也在美国参加了一个互联网会议,并且还接受了一位印度裔著名博客奥姆·马利克的长达35分钟的访谈。这个留起了一脸大胡子,帅得能让都教授汗颜的新媒体大叔侃侃而谈,但不出所料,全部都是太极拳。具体的,我们稍后再讨论。指望着从威廉姆斯的Medium里借鉴一个商业模式,别逗了,他自己都还不明白怎么长大并且变现呢,甚至,连变现的基础都还没有。今天,与赫芬顿邮报、Buzzfeed 相比较,Medium的影响力小N个数量级,至于未来,我什么也不敢说。
今天来说这个故事,重点不是这段历史,而是如何从这段历史,以这个视角,来看博客、推特之后可能的又一次新媒体浪潮。
埃文·威廉姆斯在中国,有很多粉丝,Medium 的追随者早就在中国出现了,而且不止一个,做得也令人刮目相看,比如简书。只是,这个连威廉姆斯本人都没闹得很明白的模式,自然无法折腾出大动静来。威廉姆斯自己也在不断地发现过程之中,这时候学的,比较多的可能是形式。Medium的架构与界面不是一般的漂亮,很多人喜欢,国内外很多网站在学习。事实上,威廉姆斯的Medium本身,也从许多人那里学了许多东西。
但是,这一次埃文威廉姆斯要失手吗?
说实在的,埃文·威廉姆斯居然会那么神奇,手中会有那么多神器,许多人都无法想象。中国的博客大战如火如荼之时,威廉姆斯早已经离开谷歌旗下的博客,那个为他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那个确立了他在新媒体历史上地位的博客,做起了后来被叫作微博客的Twitter 。不过,跟看博客一样,在开始的时候,我仍然没有看明白,推特究竟在商业上有多大的意义。看到学习推特的饭否在中国的实践,就更糊涂了。但是,陈彤显然看明白了,并且在他的已经十分成功的新浪博客基础上做了新浪微博,这就是英雄本色。不用多想,为什么成功的总是陈彤?这个让中国的传统媒体追赶了17年的人,为什么那么不容易追赶?
这一次,第三次,面对埃文·威廉姆斯的早期作品,我又没有看明白。如果看明白了,我不会在此费口舌,早拿着Pitchbook,找资本家们要钱去了,我知道资本家在哪里,呵呵,资本家也知道我在哪里。但是,我真的看不明白Medium。为了避免第三次被同样的思维方式遮住了眼晴,我认真地研究了Medium,以及他的中国追随者。哪怕这个模式不能够掀起新的浪潮,我相信,他对于互联网未来内容事业的思考,也值得所有的人,停下脚步来,看上一眼,琢磨一会儿。也就是说,我这几篇文章,值得你花点不那么碎片的时间,浏览一遍。
方兴东在乌镇互联网大会上对记者说了一段话,十分精彩。那篇报道说,从博客到微博、微信、自媒体,中国“博客之父”方兴东见证了这个历程。他认为,从媒体的变革来看,博客是新媒体的真正开始,它解放了内容和作者,改变了媒体内容的生产方式,而微博进一步改革了内容的传播方式,微信进一步增强了自媒体的传播力,从而实现了根本的媒体变革。“经过这几次变革,人人传播的愿景已经慢慢成为现实了。”
然后呢?人人传播的愿景成为现实之后呢?
一定不会没有然后。一定有一个然后。但是,然后呢?博客、微博或者说自媒体,在把言论的枪发给每一个人之后,怎么使它更多地建设,而不仅仅只是吐嘈,更不仅仅只是毁灭?
埃文·威廉姆斯,这个掀起过两次新媒体风暴的人,正在使劲思考的就是这个问题。但是,他显然还没有结论,我所看到的关于威廉姆斯的西方的主流媒体报道以及硅谷拥有巨大话语权的科技博客们全都这么冷峻地说。
不过,思考这样问题的人,你说,他会不会掀起新媒体的第三次浪潮?如果把我自己作为反向指标,这一回我仍然没有看明白,也就是说,他可能象此前两次一样,可能会。因此,我赌他会。
赌这样的事情,有意思,也很没有意思。因此,接下来,我会认真地把我的研究内容,作一个分享,并和威廉姆斯一起思考,看一看,互联网下一次潮起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有一点,威廉姆斯肯定是对的。互联网,新媒体发展到今天,门槛已经够低了,是该考虑新的发展方向了。你说呢?
蔑视威廉姆斯,也许会犯错;把他作为神,有样学样,亦步亦趋,犯错的机率也不会小。事实上,方兴东的博客中国、博客网,陈彤的新浪博客、新浪微博都不是学来的,都是他们在原型基础上,创造性地根据中国的国情推出的。在美国,博客的生长、发育,是自然的过程;但是,在中国,这一过程是浓缩的,是人为的,有点弯道超车的意思。这得归功于方兴东与陈彤。
至于微博客,也就是微博,更是如此,以140字为限传递信息,当然学的是Twitter,但是,新浪微博是在新浪博客基础上自然生长的,是新浪的人以智慧与自制培育的。如果说,威廉姆斯做Twitter,还有太多的偶然因素起作用的话,陈彤在新浪做微博,并且做成,那几乎是一种必然。深入地了解一下推特与微博的诞生与成长过程,就可以十分轻松地得出这一个结论。
我没有暗示,新媒体的第三浪也一定是由威廉姆斯或者新浪或者陈彤方兴东们掀起的。这不是我的原意。但是,这些人再次掀风作浪,也并不是不可以理解的。因为,他们思考问题的方法与路径的逻辑延伸,可能比较接近于那个方向。
零门槛论
博客在美国的兴起,得益于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博客的原型早就以个人托管主页、个人网站的形式出现了,但真正掀起风暴,是在1999年埃文·威廉姆斯推出了他的博客平台Blogger 之后。有人说他是博客的创始人,这是误传。他不是什么著名的博客,他的贡献与历史定位,是创造了博客出版工具,创建了博客平台,他是解放博客的那个人,是把枪发放到“起义”的博客手中的那个人。他自己,从来就算不上一个好的博客战士,冲锋陷阱。甚至,作为一个领军人物,他在阐述自己的博客思想的时候,都会碰到一些小小的障碍。
不过,对于博客埃文·威廉姆斯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好事。因为,如果他是一个做内容得心应手的博客,他无法积累起数十亿美金;正是因为他是一个硅谷码农,掌握了数字时代神奇的密码,他才有可能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巨人。这是一个码农的世界,码农的世纪。
埃文·威廉姆斯创造的这个博客平台,使所有人都可以方便地利用这个内容发布平台成为后来所谓的“自媒体人”。从这个意义上讲,他当然是博客的创始人。我2002年写的《博客论》描述了当时的盛况。在2003年为方兴东的书《博客》写序的时候,我提出了一个“5零门槛论”。博客或者自媒体的所有意义,就在这五个零。
零成本、零技术、零时差、零许可、零编辑的个人意见平台,无论它叫个人网站,叫博客,还是叫其他什么名字,肯定会以这样那样的方式影响、干预、骚扰、破坏社会。它可以是一种全方位的积极的建设性力量,也可以是一种毁灭性的破坏力量。而新技术提供的种种前所未有的可能,正在不断强化这样一种力量。对这样一种力量视而不见,是荒唐的。
事实证明,十几年前这段被老榕称为“十分经典”的论述是相当正确、前卫,而又十分武断与草率的。正确与前卫,不讨论了。讨论一下错误。杰罗姆错得十分离谱,以为找到了终极的解释,并由此而看不到后面出现的许许多多的机会。
“5零门槛论”描述的博客,事实上是有门槛的,作为自媒体平台,博客的门槛不仅存在,在今天看来,还相当之高。在博客以后,全球的IT人不断地、有组织、有计划、全方位地改写了这个“5零门槛论”,把各种各样、形形式式的门槛不断降低,从而催生了数不胜数的新媒体传奇。
以降低文字发布门槛为目标的推特,以提供图片发布、编辑、浏览便利为目标的instagram , 以降低视频发布障碍、提供视频聚合空间为目标的 YouTube,层出不穷。第二代进一步强化了社交倾向的博客浪潮方兴未艾,至今仍然在不断地出新出彩,直至把门槛降低至无限接近于零。当即时通讯工具IM与博客相结合的时候,也就是大家看到微信上的公众号的时候,这一个过程达到了高潮。
埃文·威廉姆斯在这一过程中再次成为先锋。自然,这一次,他出现的时候,仍然不是博客(写博客的人),或者微博客(写微博的人),而是创设新的革命性的迷你的博客平台。他再次搭建了一个舞台,供人们表演,他再一次把更多的枪,发放到了更多的人手中。这一次,你只要会写几个字,就可以表达自己。他的由失败的播客衍生而来的推特,成了全球范围内第一款可以实时颠覆这个世界的文本信息工具。虽然140字符的限制,让推特象维纳斯一样,在 优雅传达方面只能自残,但是,这也大大降低了作文的成本与门槛。不会写作文的人很多,不会写字的人,很少。推特,以及更强大的脸书、微信们真正做到了,让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在网络空间“出版”(Publish)自己。
推特把博客的门槛降到接近于零,自然而然地成了第二代博客的巅峰之作。当移动互联时代来临的时候,140字的推特把这个世界完全碎片化了。当然,这不是终结,这仅仅只是开始。推特在更为强大、包容、无所不能的强社交媒体,比如Facebook、微信面前,只能发抖。
这个一手肢解世界,使碎片传达成为世界标准的人,自己也会被撕碎。不久,埃文·威廉姆斯被公司内部的权力倾轧逐出了推特。对于威廉姆斯来说,这也许是件坏事,但是,对于新媒体来说,这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这让威廉姆斯不得不把博客和推特作为过去的驿站,他必须重新出发。他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面对那个亘古不变的问题:你是谁?你从哪儿来?你到哪儿去?—— 会如何作答?
敏锐地抓住了两次改变新媒体世界机会的这个人,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是天经地义的。怎么让碎片化了的世界,回复完整?怎么让人们从泛滥的低质量的信息环境中解脱出来,找到一处阅读与写作的净土?这就是他思考的问题,也是他选择突破的方向。
威廉姆斯肯定没有学过周易,但是,他显然知道物极必反,知道某种趋势在达到极致之时,必须、必然遭遇逆转。一个分别以自由独白工具、碎片化传达神器几乎摧毁了专业主义新闻价值的新媒体强梁,突然摇身一变,将成为高举高质量内容大旗的传统精英传达的拯救者。这是十分具有讽刺意味的。而这,正是逻辑,没有人比威廉姆斯更能理解,优雅、深刻、完整、无畏的传达,是多么重要;相比较于碎片、任性、无赖、无耻的吐嘈,具有多么明显的意义。
这就是我理解的Medium的背景。
埃文·威廉姆斯本人是一个非常爱写博客的人,现在仍然成天泡在Medium里,不断地给大伙儿写的文章点赞并推荐。但他绝对算不上一个好的博客,因为,直到今天,他也没有把他的Medium说个明白、透彻,呵呵,可能原因不是他说不好,而是他没有想好。但是,他的确没有能够明确地传达自己,把自己的思想完整无误地表现出来。无论是以文字的形式,还是以产品的形式。因此,惹来从业界权威至草根博客的数不胜数的冷嘲热讽。
我读完了埃文·威廉姆斯写的几乎每一篇文章,并找到了不少埃文·威廉姆斯的访谈。他的诸多表述是经典而有深刻的,但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碎片式的,有时甚至是自相矛盾的。这与出身于纽约时报的乔纳森·格里克,在杜撰Platisher(平台型媒体)一词时的深谋远虑及精准传达比起来,相差太远。但是,对于一个IT天才,你不能在传达方面要求太多。从乔纳森·格里克连续创业连续失败,而威廉姆斯连续创业连续成功来看,表达能力根本无足轻重。
2014年11月19日,威廉姆斯在一场会议中,和著名的硅谷博客奥姆·马利克对谈了35分钟,主角自然是他的Medium。但听不出什么门道来。不过,他的这次神聊,使我对于他的思想的理解更为清晰了。他两年来反复地、若隐若现地在说的一个意思是:新媒体门槛已经够低了,现在是考虑加高门槛的时候了。这与方兴东说的人人传播愿景已经成为现实,新媒体需要“积淀”的思路如出一辙。
门槛已经无限接近于零,是时候了,是逆转这一过程的时候了?
当一些人以装疯卖傻、装模作样、装嫩卖萌的方式,在“机构自媒体”中委曲自己向用户极尽献媚的时候,那个把全球的媒体精英打得满地找牙的“码农”埃文·威廉姆斯,华丽转身了。全世界都看着他,但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戴卫·卡尔眼中的Medium
埃文·威廉姆斯离开推特之后,他的新办公地点跟推特隔了几条街,并不很远。不过他的新事业,距离推特就远了。推特只能发140字的碎片化内容,但Medium在长度方面没有任何限制。事实上,Medium推崇长篇、 。
这一点,很合刚刚在办公室里病逝的纽约时报的王牌记者、专栏作家戴卫·卡尔的口味,但是篇幅长短并不能用来决定长短,戴卫·卡尔专门飞到旧金山和威廉姆斯面谈了一次,要闹明白,Medium的葫芦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药。最后,他用文字写下来的正式结论是这样的:这是一家你暂时无法探知其深浅的公司,它可能只是互联网时代的一个珍稀古玩,也可能最终接管这个世界。(an amorphous-sounding company that could be one more curio of the Internet age or might end up taking over the world. )
这样的评语看起来很滑头,完全不是戴卫·卡尔的风格。这个曾经因为年轻时的荒唐,而显得十分瘦弱、单薄,给人弱不禁风感觉的长者,在一系列讲座与访谈中的姿体语言通常十分傲慢。其江湖地位,使他从来不会顾虑在什么场合说什么人什么话。倒是其他人十分在意他会说自己什么。比如,戴卫·卡尔在采访中要录一段埃文·威廉姆斯的直接访谈,现场回答他的几个问题,录得很差劲,就象一个小混混被抓进警局录口供的模样。埃文十分拘紧地一个一个回答问题,而戴卫·卡尔就象审犯人一样一个一个发问,非常好玩。
长期读戴卫·卡尔专栏的人,可能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感性而理性的老头。他写如今在美国竟然有记者编辑被形势所逼,需要放下身段象报童那样去挨家挨户送自己编采的报纸,可以写到你泪奔(如果你恰好是或者曾经是一个怀抱新闻理想的记者或编辑的话)。但当他冷静地审视某个人或某个产品的时候,那种屠夫似的漠然,也会让人发抖。
比如,他是这么描述埃文·威廉姆斯的:他是一个富有思想的人,但是,不象我上周在旧金山交谈过的众多其他的人,他不是一个爱夸夸其谈的侃爷(big talker)。如果你希望仅仅从与他的对话之中概括出什么来的话,有点难。与谈话相比,他更热爱文本,热爱编程,热爱打字。
呵呵,他的意思是,威廉姆斯本质上是个码农,这是在夸埃文·威廉姆斯,是骂他,还是在指桑骂槐地指责硅谷的其他那些爱说大话爱吹牛的人?见仁见智,都有一点吧。
那么,Medium在戴卫·卡尔眼中,究竟是什么呢?
一句话,平台型媒体,Platisher,一个博客工具,一个出版平台,同时,也是一个媒体。
戴卫·卡尔在对威廉姆斯专访的文章中顺便对前纽约时报记者格里克杜撰的“Platishers现象”作出了响应,进行背书。他认定Medium就是所谓的“平台型媒体”。他说,“平台型媒体”可不是极客们的一时冲动,要记住,康泰纳仕集团出版的高端旅游生活杂志《悦游》(Condé Nast Traveler)刚刚宣布他们将向所有热爱旅行并且愿意写作的人开放他们的网站,而娱乐周刊杂志(Entertainment Weekly)也将这么做,至于福布斯杂志早在一年前就进行了类似的转型。与此同时,戴卫·卡尔说,领英(LinkedIn)的相关项目也在迅速成长,另外还有许多例子可以继续罗列。
戴卫·卡尔认为,埃文·威廉姆斯到目前为止的整个职业生涯,就是创造一个又一个创作平台让人们可以迅速地“出版”自己的思想。
他们在Medium上设计了一个CMS系统(内容管理系统)。在Medium上,写作、排版、美化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所见即所得。不久以前,我也开始用这个平台写作,感觉不坏。最终,Medium成了一些作家的崇拜对象,许多名家在这里发表自己的传记。当然,其中一些人是有稿酬的,大部分的人没有。Medium出资请一些专业的作家和记者写稿,是为了防止这个站点“贫民窟化”,被低质量的贴子所淹没。在每天1000到1200篇贴子中(2014年5月间,目前每天发贴数量在1500篇左右),95%左右来自非职业写作者。
但是,金笔一定能写出好文章吗?
戴卫·卡尔引用埃文·威廉姆斯的原话作了一个精准的阐述:我们要创建一个系统,通过这个系统,最好的故事与思想可以直达最广泛的受众(audience,威廉姆斯用的就是这个词儿)。现在,互联网对速度与数量给予了回报,而我们要创建一个地方,质量更受重视、更为重要。
戴卫·卡尔在这里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速度、数量和质量。前两者已经获得了人们足够的掌声与鲜花,但是,威廉姆斯指望的第三者“质量”,会受到人们青睐吗?质量真的是互联网上的、移动互联网时代的人们所需要的但是他们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那个东西吗?互联网出现了多少年,人们就喊了多少年的“内容为王”,这一回,不会是又一个童话?
Medium高级编辑埃文·汉森(Evan Hansen)为老板的愿景打补丁。他告诉戴卫·卡尔:“我们要打造一个可以进行愉快写作和认真思考的地方。”埃文·汉森为著名的网上杂志连线前总编辑。事实上,现在,Medium常常被视为网上杂志。当然,更多的时候,Medium仍然被视为一种新一代的博客工具,而推特,则是将在其他地方的内容进行聚合与分发的平台。这是埃文·威廉姆斯对于文本内容的无止境的沉醉与迷恋的继续。
戴卫·卡尔写道:虽然他没有这么说,但事实上威廉姆斯先生是把一个不错的工具给了这个世界,然后,他让用户来决定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产品。这个策略,威廉姆斯在推特上用过,十分成功。当然,在一个越来越多的内容从越来越多的源头涌现的时代,要吸引人们的注意力是相当困难的。Medium 不强调名人、体育、八卦,在与低俗内容争夺注意力份额时,并不容易。威廉姆斯推崇象纽约客、大西洋那样的杂志,并不在乎有没有可爱的猫咪视频来帮助他吸引眼球。
卡尔引用了一段威廉姆斯的原话来进一步强化这个观察:“互联网技术,就象其它任何一种技术一样,并不特别趋向于善或者恶。它只是一个为需要它的人提供的一架便利的机器。电视让我们开眼界见世面,接受了更好的教育,成了更聪敏的人,但是,大家最终还是坐下来,忘情地沉浸在肥皂剧里。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我们要创造一种更为持久的价值。(呵呵,他就差点说,我们拒绝推特那样的碎片化文化!)”
在这篇专栏文章的最后,戴卫·卡尔忍不住幽了包括埃文·威廉姆斯在内的这些IT巨人一默。看得出来,他对于这些颠覆了他的世界,颠覆了那个他多少年来如鱼得水地游戏其间,并由纽约时报精英们世袭的传统媒体王国的那些人,有着多么深刻的怨恨。这与他十几年前,2002年,在纽约时报报报道新经济泡沫破裂时难以掩饰的轻蔑一样显眼。在2002年在博客中国上我写的一条博客,引述戴卫·卡尔在纽约时报的报道说福布斯家族关闭了旗下新经济杂志。我把戴卫·卡尔的报道全文贴在文末。戴卫卡尔的导语是这样写的:“为报道数字经济崛起而创办的数字经济杂志ASAP因为数字经济的下滑关门了。”呵呵,戴卫·卡尔当时怎么也无法想象,十几年后,经受了泡沫破灭的数字经济风暴再次来袭,把他所参与建设的新闻帝国吹得摇摇欲坠。
且听他如今是怎么说的:
“当那些数字颠覆者高谈阔论起他们是多么在乎在线内容质量的时候,我总是被一再震惊。即使他们就是摧毁了传统媒体商业模式的那些人,比如,苹果的斯蒂夫·乔布斯,谷歌的艾雷克·斯密特,分类广告网站Craigslist的克雷格·纽马克(Craig Newmark),他们仍然总是在喋喋不休地宣讲提供有意义的内容以启迪读者是多么的重要。
威廉姆斯先生在这方面没有什么不同。在内布拉斯加州一个小镇中长大,他对于互联网能够让象他这样的人将自己的思想,为更多更广的受众所听到、看到、感知到,印象深刻。他执着地不断拓展这样完美传达的可能的途径。他刚刚开始打字,他曾一直这么打着,也将一直这么打下去。”
显然,戴卫·卡尔先生已经不那么在乎威廉姆斯们是否会再次颠覆世界了。他所熟悉并且可以有力把握的世界早已经被威廉姆斯们颠覆了,再颠覆一次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决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直截了当地指出这些颠覆者时不时的言不由衷与词不达意,甚至,他不会忘了暗示一下他们高贵的表白中透露的一丝丝经意不经意的做作。
关于Medium,他好象什么都说了,又好象什么都没有说。任何一个清醒冷静的人,都会采取这样的姿态。因为,Medium的确让人们看不太清楚,这究竟是又一个龙种,还是一只狸猫?
我常常十分奇怪,为什么做中国有关报道的纽约时报记者编辑,常常带着有色眼镜而显得那么偏执,为什么除此之外的其他纽约时报记者编辑,总是那么专业深邃冷静客观?比如,戴卫·卡尔,这个可爱的小老头,对于埃文·威廉姆斯所进行的理解与剖析,是我读过的所有有关威廉姆斯的报道中最为令人信服的。
他不是一个数字英雄的发烧友,而是一个拥有自己独立标准的裁判。政治正确,在他眼中一文不值。数字英雄在他眼中,常常只是牛皮先生(bigger talker)。
读了十几年戴卫·卡尔的媒体报道与评论,我信得过戴卫·卡尔的判断,包括他对Medium的判断。往后,得由我们自己来进行判断了,戴卫·卡尔站好了他的最后一班岗。(本文首发钛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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