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停牌两个月的青海春天投资者，并没有迎来春天。

等来的是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局面，青海春天因为极草产品砷含量超标，被勒令停止试点工作，并停止相关产品生产经营，从而未来或将失去10亿元的收入。

2016年4月1日，因“砷含量超标”被叫停的极草事件继续发酵，同时引发上海证券交易所对青海春天是否“瞒而不报”的信息披露质疑。

青海春天药用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文中称“青海春天”）——这家位于中国内陆省份青海，借壳刚刚满12个月、主营虫草产品的上市公司正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生死考验。

即使公司说服监管部门将极草纳入中药饮片管理，即放弃保健食品的身份；接踵而至的麻烦是，药品流通有别于食品流通，青海春天全国范围内建立的几百家极草销售门店又面临去留大考。

借壳ST贤成

在此之前，青海春天几乎颠覆了冬虫夏草这个在中国已有千年历史的行业。青海春天创造性的将冬虫夏草磨研成粉，制成含片，称之为“极草”，同时在全国各大城市的五星级酒店，布下了近似于奢侈品的营销网络。

根据已披露的财务数据估算，极草产品2015年销售收入约为10亿元，占据青海春天总收入的80%。这个数字也令青海春天一跃成为虫草行业的领军者，青海春天副总经理张素贞对经济观察报表示：“我们在青海的虫草收购规模是10吨左右”。

青海春天借壳的600381前身是青海贤成矿业股份有限公司（下称“贤成矿业”），贤成矿业的实际控制人已是青海省国资委。2013年6月，已经被ST的贤成矿业因为资不抵债，进入破产重组程序，公司股票因此而停牌。

此时，青海省国资委开始寻找新的公司来接盘贤成矿业，借壳600381。

2014年8月，贤成矿业首次披露公司重大重组的内容：拟出售公司的经营性资产，同时发行股份购买青海春天药用资源科技利用有限公司（当时尚未变更为股份公司）的股东持有的青海春天的股权。

对于青海春天，公告称该公司专注于青藏高原天然珍稀资源的精致利用，拥有以“极草5X”冬虫夏草为品牌代表的全国性产品推广销售网络，满足贤成矿业《重整计划》对重组方的各项条件要求。

如本次重组得以实施，600381的实际控制人、控股股东将发生变化，贤成矿业的主营业务也将变成综合开发、利用、生产及销售青藏高原优势资源产品。

这是青海春天在资本市场的第一次登台亮相。

2014年9月30日，贤成矿业公布了青海春天的借壳方案，发行股票置入青海春天99.8%的股权，600381复牌暴涨，连续十个涨停板，股价从17元上涨至28元。

在青海春天的借壳方案中，新的实际控制人——现年46岁的四川籍女商人肖融首次出现在公众面前，简历显示，肖融从事虫草行业多年，2011年在西藏极草药用资源有限公司担任董事，分别建立了极草成都、上海、北京、深圳等地的贸易公司，组建了极草的全国销售网络。

作为实际控制人，肖融直接和间接通过西藏融恩科技有限公司持股青海春天84.84%的股权。在借壳方案中，肖融签下了业绩对赌协议，承诺青海春天借壳上市后，2014年、2015年、2016年的净利润不低于3.2亿元、3.6亿元和3.97亿元。

在业绩上，经济观察报注意到，青海春天借壳方案中，公示的营业收入数据2011年为3.2亿元，2012年为13亿元，2013年为21.4亿元，增长幅度惊人。

如果按照目前极草产品占据青海春天80%收入的比例计算，在2013年，极草的全国销售收入已达到17亿元左右。

青海春天借壳方案公布的六个月后的2015年3月，公司股价冲到最高40元，并在2015年6月的牛市中抵达50元的顶峰，此时，青海春天的总市值已经超越300亿元。

风险提示成真

在青海春天2014年9月29日公布的借壳方案中，关于交易风险提示的第十三条，青海春天表示，该公司存在主要产品冬虫夏草纯粉片（极草）为试点产品的政策性风险。

该风险提示称，根据依申请公开的青海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于2014年7月18日发布的《关于冬虫夏草纯粉片相关事宜的通知》（青食药监办[2014]53　号），青海春天生产的冬虫夏草纯粉片是青海省出产的冬虫夏草经加工制成的产品，是青海省综合开发利用优势资源的试点产品。

未来，如果青海省或国家相关监管机构对冬虫夏草纯粉片产品的性质有新的认定或颁布新的政策，青海春天可能需要新的冬虫夏草纯粉片的身份认证，届时如办理进度不畅或无法办理新的身份认证，可能会对青海春天的经营产生影响。

与此同时，实际控制人肖融在2014年12月30日召开的媒体说明会上，也率领众高管向外界表示：极草为青海省出产的冬虫夏草经加工制成的产品，为青海省综合开发利用优势资源的试点产品。基于青海春天研发的冬虫夏草纯粉片的创新属性，不归属于既有监管体系中的药品，也不归属于既有监管体系中的食品或保健食品，其产品作为滋补类特殊产品进行管理。

正是对极草产品模棱两可的定性，导致青海春天日后面临巨大的政策风险。一方面，极草被要求严格按照药品生产规范（GMP）认证体系进行生产，另外一方面，极草又需要按照保健食品的要求在流通市场上销售。无论是生产还是销售，极草这款虫草产品均被按照以最严格的要求监管。

但是这并不妨碍青海春天在冬虫夏草行业取得的巨大成功——2014年，极草的销售模式和创新性虫草服用模式，为青海春天带来了超过10亿元的收入。但是将试点产品作为上市公司主营业务，仍然存在争议，只是这种争议，被上涨中的牛市所掩盖了。

2012年8月15日，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下达了《关于印发冬虫夏草用于保健食品试点工作方案的通知》（文中简称《试点通知》）。

总局在《试点通知》中表示，将通过本试点工作，科学、严格设置准入门槛，积极引导符合条件的保健食品生产企业在冬虫夏草资源得到合理保护的前提下，高效开发利用冬虫夏草资源，推动高端科技含量保健食品的研发，促进保健食品质量安全控制水平的提高。同时，为建立珍稀资源用于保健食品的监管模式奠定基础。

同时对试点保健食品企业限定了10亿元以上的年销售额门槛，试点时限为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试点企业相关产品之日起5年。

青海春天受益于这一试点政策，开始了极草产品的全国范围内的扩张。

2015年2月13日，中国证监会批准了青海春天的借壳上市方案，2015年6月9日，600381更名为青海春天，青海春天的借壳上市终于画上句号。

危机到来：微妙的博弈

极草危机发生在2016年的2月初。

按照药品生产规范管理的青海春天需要重新获得新的《药品生产经营许可证》，但青海省并未向青海春天颁发新的药品生产许可，这意味着青海春天的极草生产经营发生了重大异常。

为此，青海春天在2016年的2月1日发布了紧急停牌公告，称公司正在对此事项进行紧急核查。随后上海交易所也开始询问青海春天关于未能获得药品生产经营许可的异常情况，并要求青海春天作出说明，极草是否已经停产，停产会对上市公司产生何种影响。

紧接着的2016年2月4日，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发布了《总局关于冬虫夏草类产品的消费提示》。提示中称：近期，食品药品监管总局组织开展了对冬虫夏草、冬虫夏草粉及纯粉片产品的监测检验。检验的冬虫夏草、冬虫夏草粉及纯粉片产品中，砷含量为4.4~9.9mg/kg。

冬虫夏草属中药材，不属于药食两用物质。有关专家分析研判，保健食品国家安全标准中砷限量值为1.0　mg/kg，长期食用冬虫夏草、冬虫夏草粉及纯粉片等产品会造成砷过量摄入，并可能在人体内蓄积，存在较高风险。

这则消费提示对青海春天极草产品产生巨大的危机。青海春天的高管对经济观察报承认，虫草中砷超标是天然富集，公司一直努力尝试解决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暂无法解决，是属于行业性问题。

两个星期后的2月27日，虫草主要产区——西藏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布了一则“对抗性”提示，西藏区局发布《关于冬虫夏草使用问题的说明》，称冬虫夏草是我国传统中药材，收入《中国药典》。《中国药典》未规定冬虫夏草中砷限量值，消费者在医生指导下合理使用冬虫夏草是安全的。

青海春天也开始向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提请相关信息公开。

2016年3月4日，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发布文件《关于停止冬虫夏草用于保健食品试点工作的通知》，通知表示，2012年8月，原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印发了《冬虫夏草用于保健食品试点工作方案》（国食药监保化〔2012〕225号），要求试点企业按照要求组织开展试点相关工作。根据新修订的食品安全法相关规定，总局已制定公布《保健食品注册与备案管理办法》（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令第22号），含冬虫夏草的保健食品相关申报审批工作按《保健食品注册与备案管理办法》有关规定执行，未经批准不得生产和销售。自本通知发布之日起，国食药监保化〔2012〕225号文件停止执行。

这意味着青海春天的极草面临终局，必须全面停止生产和销售。

2016年3月30日，青海春天公布了相关文件，并承认极草产品已经因为砷含量超标而叫停，同时公布了一份，国家食药总局于2015年7月11日向青海省人民政府发出的《关于停止青海春天药用资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冬虫夏草纯粉片作为试点产品的函》。

该函件指出，截至2015年7月11日，“青海春天未能按照要求展开工作，未能解决试点产品砷含量超标的问题。”

同时，上海证券交易所也向青海春天询问为何此函不在公司的信息披露中及时公布。对此，青海春天的知情人士向经济观察报透露，出于对产地企业的保护，青海方面当时将此函压下未发给企业，直到总局2016年3月份发文叫停虫草作为保健食品的试点。2016年4月1日，青海春天最新的公告显示，青海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同意青海春天换发新的药品生产许可证。但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与此同时，青海春天也收到了《关于停止冬虫夏草纯粉片产品停止试点有关事宜的通知》，这两个通知自相矛盾，意味着青海春天虽然获准继续生产，但已无产品可以生产（极草被叫停）。

随后经济观察报记者注意到，极草在重庆金科大酒店和欧瑞锦江大酒店的销售门店，已全部下架“可以含着吃”的极草含片，取而代之的是虫草原型状产品——元草。青海春天董秘办公室回复记者称：“这个事情目前很严重，公司的后续经营生产，以董事会决议为准，具体请见公司公告。”

对青海春天而言，目前唯一能够挽救公司的可行性方法就是，说服监管部门将极草纳入中药饮片管理，即放弃保健食品的身份，以中药材方式监管，比如云南白药成分含有乌头碱成分并不阻碍其流通；西洋参切片仍然归属于中药材，或许能够让极草产品恢复生机。

但是这样又会面临新的问题，即药品流通跟食品流通不一样，青海春天全国范围内建立的几百家极草销售门店又面临去留的问题。